2010年9月27日星期一

感言

我不是作家,我没有幻想或创作天分,我会写到有时尽,虽然我写的是我的生活我的感受,只要我还活着,感受也会活着,我的文字也会一起活着,但悲伤的事说了一个春秋后,心里那一亩悲伤的区域,开始被文字疗愈着。

  • 李永业医生 (DrGeorge Lee

李医生不再写了,但是他留下的文字是那么精彩。上述的文字,温柔但坚定的扯痛我的心,我想我们就只能这样,用文字疗养。

有些话真的是难以宣口,我们的伤痛在别人看到,不过如此。

是的,不过如此。

很多知道我写BLOG的朋友要求我网址,我都不肯给。因为我不想有人在这里探索我的心,然后再用他们的方式来跟我讨论我的事。在每一个阶段认识的人,就只知道哪一个阶段的我,因为有些过去,真的不适合被他们知道。

我一直很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那看来很坚强,其实很脆弱的心。

我的部落格很静很静,来的人也没几个,也许因为我写部落格的目的是不一样:我是让自己荒凉无依的心,有个落脚的地方。

感谢潜水的朋友,感谢我的知音人,从前到现在,部落格以前就追踪我的霜兄弟,三月,若然,小鬼啊!你这唯一从网络中跳到我生活里的家伙,和唯一获得我网址的伯乐:AUNTY JENNY,还有后来的。

我有你们就够了。

谢谢你们的安静,谢谢你们对我的赏识,谢谢你们恰到好处的留言,让我得以,静静地写。


2010年9月24日星期五

东京谪仙记

总想不起她的名,应该是秀萍,键盘一按,才记得我们常叫她烧饼,那烧饼和秀萍读音相去不远,应该就是了。

最后见到秀萍是在KOTA RAYA里头一间小餐厅,当时其他的面容不复存在记忆中,仿佛荧幕上的画面,是她的镜头特写,一颦一笑,凝眉低首,牵着人心,其他为着衬托的欢颜笑语,都只显得她落寞,看不到,却感觉了。

玻璃墙外的走廊,人来人往,看到里头的几个少女,也许就以为是风花雪月,情怀啊如诗的话语,没注意到年轻的脸庞凝重的神色。

白先勇小说《谪仙记》拍成了电影,好像是改名为《中国最后一位贵族》,最后一个镜头是女主角坐在威尼斯河畔的露天咖啡座,来了一位老提琴家,为她拉了一曲,悠扬哀伤的调子,她默默地,默默地望向很遥远,很遥远,什么都没说。。。秀萍当时是这样轻描淡述的说了她的遭遇,我日后想起,就不期然的将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

秀萍当时刚从东京回来没多久,还是带一脸无所谓的笑容。要写关于她的事,我才慢慢回想,原来在没到合作社当我的同事前,她也不知怎么出现,就接替了我在前一个保险公司的职位,怎么会就来到我任职的合作社,就不记得了。

卿本佳人,圆圆大大的眼睛带几分笑意,很随和善良的模样,双唇厚厚,老实诚恳,黝黑的皮肤,健康开朗,阳光的气息直逼人,她说起学瑜伽的趣事,我们都十分向往,当年的瑜伽还不通俗,会瑜伽简直是和世外高人同一个意思,我们对她带着很深的爱护和欣赏。

当时还有一个很疼爱她的男朋友,她算是幸福快乐,好像世间已无憾事。

秀萍有个弟弟,妈妈是个保姆,替一位我们的旧老板的朋友顾孩子。合作社事件也影响了她一家,孩子的爸爸就怂恿姐弟俩去日本工作,还跟他们的母亲保证好好照顾他们俩。因想到孩子托她照顾,数年来宾主关系也良好,认为姐弟俩有人带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就放心了。

这样,秀萍姐弟俩就跟他飞去东京。

事情当然就不是那么简单,感觉到受骗后,姐弟俩不再言听计从。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忘了,最后一次是秀萍的弟弟某天实在太疲倦,工作时间跑回家休息,被随后冲进门口的高头大马的男人,愤怒的毒打,口吐鲜血,几乎没命,而她在旁却无从帮手,到最后弟弟逃入厨房提了一把大刀杀出大厅,如同一头绝地反扑的狗,豁出去的凶和狠,把男人赶出门后,姐弟俩收拾了包袱逃出来。

一段时候姐弟俩和家里的母亲失去联络,母亲心知不妙,男人回来后问起姐弟的消息不得要领,加上保姆费也被欠了一大笔,这样母亲就把孩子藏了起来,不让他们父子相见。

男人立刻找了政党的人物,在报章大肆控诉孩子被保姆拐带,可怜秀萍妈妈一个无助的妇女受尽委屈和威胁后,得不到社会的谅解,明明受害者是自己,最后反而成了害人者。

还是交还了人家的孩子,而秀萍也想尽办法回来马来西亚,弟弟却飞去台湾,在一间工厂工作。一个少年孤身在外,身心创伤,只能寄情工作,不分昼夜,为了钱,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最后还获得工厂颁发的最佳员工奖。

秀萍说的时候,口气淡淡的,我们听的,不言不语,心情沉重。这是最后一次见到秀萍,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中,大家挥了挥手,从此音讯渺茫。。。。。


2010年9月23日星期四

消失的记忆

也许是这条人生路,本来就是要我这么走,山一重水一湾,就在那转角处,可能有风也有雨,风也好雨也行,穿过了就海阔天空,就算惊涛骇浪,就算曾经刀山火海,也走过来了。

是的,走过来了,回望前尘,有些片段,真的念念不忘,精彩了我的人生,丰盛了我的文思。只是我写过了那么多喜怒哀乐,但在生命历程中,刻画过最深痕迹的忧患,却不曾让我着过笔墨,仿佛就云淡风轻,不曾有过。

我 不明白何以这般,也许那一段大时代的冲击,牵涉太多太广的人和事,多到我钝挫的文笔无从下手。我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年纪轻轻,在滔滔的金融风暴中,一 个民族的尊严和经济堡垒,几乎毁于一旦,而种种过程,我都身在其中,见证了我们马来西亚华族,在经济上受到惨痛打击的一页。

是因为无意间再听到陈敏这个女子,还在某个合作社做事,猛然乍醒,然后慢慢的,失去的记忆就回来,我不期然的,轻轻的,轻轻的下笔。这许久以来,没有一个阶段,能比那个时代同时接触这么多都有故事的人,而唯一曾经在群芳谱出现过的,只有小菊,而那也无关合作社的事件。

陈敏,我相信我们都知道彼此的所在,所在的都是一个圈子,但都不联络对方,也许就是不想提那一段惊心魄的往事。

若把灯夜谈,除了那些伤痕,我们之间,真的也没其他了。我这几年的遭遇,她必了如指掌,然而都不曾来相借问。见了又如何?除了那些痛心的往事,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

好像是吧!我的确不是很肯定,陈敏是我引进公司,她外表看起来,像个普通教员,不起眼,任何人也不会将她和她的经历联想在一起。在本来的合作社,她是两派人马争权夺利的牺牲者。身为执行秘书,她最后的下场是被另一位拿督阶级的董事,招了两位警长来办公室,要身为执行秘书的她交出保险箱的钥匙。

在争执中,发生了肢体冲突,要知道一个弱女子,在那种处境是注定吃亏。陈敏是受了伤,眼看也呆不下,我终于想起了,当时是辗转间得到这个消息,有这么一个坚持原则的倔强女子。那时候我也很无奈的,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人事间的权力纠纷,为了巩固我们这一派的实力,就把陈敏叫来,加强我们的筹码。

来了也是进入另一个是非圈,而且合作社的操作,被贪婪的董事弄权,中饱私囊,漏洞百出,行政上的处理更是一塌糊涂,很快的就出了问题。始于陈群川的麒麟金融的挤提,牵连到马化合作社,然后种种不合情理的事件报导,接着谣言四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国家银行突然拉大队同时到各合作社接管的时候,所有的有关文件都立刻被封查,搬到会议室,除了官员和特聘的会计审核师,其他人都不得入内。

我还记得某天放工后,被上了锁的会议室再加上封条,第二天封条有被动过的痕迹,结果有关无关的人都被叫去问话。

过后的挤提,提不到钱的自杀,接下来的是一连串的失业,一桩又一桩的丑闻浮出台面,很多高高在上的人都在一夜间失去所有,众叛亲离,名利在瞬眼间,烟消云散。周遭经济发生问题的家庭,孩子们也承担了不少,因为急于找钱,被利用,被出卖,离乡背井,甚至跳飞机,在举目无亲的异地被欺凌折磨,屈打成疾,惨绝人寰,种种悲剧听了真的叫我目瞪口呆,不能言语。

大势已去,合作社面临裁撤,职员们陆续被裁员,也许是因为一起共患难过,也许是因为年轻,离开后大家都很亲密,常常彼此关心问候,常常有聚会,但是聚会中听到的都是叫人伤心的事。

都活生生的在我身边,我熟悉的人身上。让我很震撼。

这种打击,使我失去了片断记忆,好像医学上所说的选择性失忆,我在两家合作社的记忆非常,非常的少,尤其是最后阶段。

多少脸孔偶尔掠过脑海,总是要很痛苦的回想他们是谁,到底是在那里,从那里来,在那一个地方出现,遭遇过什么事。

我 甚至记不起最后怎么离开,离开后因为牵涉到某些执行工作的重要性,被调查两间合作社案件的警官叫去问话。最后一家合作社无可避免,被请过去冷森森的警察 局,然后是被要求上法庭做证人。每次去还有证人费,然而不曾被叫上庭,但是当时我已在另一家公司就职,每次出庭要请假,十分压力,这样好几年,都不得安 宁。

后来调查前一家合作社的警官,通过各种管道要我报到,我如惊恐之鸟,到处躲避,不肯出现。要到家乡的警察上门联络母亲,说如果我再不出现,就要登报纸通缉我,妈妈平白无故的受了一场惊,立刻打电话通知我,还担心了一段时日。

这样,我才去BUKIT AMAN报到。警官倒是很和蔼,也不过要证实一些会议纪录,一次就解决。当时年纪太轻,乡下来的山芭女孩,官僚地带如是地狱,我无端恐慌了几年。

到事情结束了,入狱的入狱,罚款的罚款,我才慢慢的从梦魇中醒过来,然后将一切记忆丢到九霄云外。

所以当听到陈敏的消息,我就一直不去找她,虽然当年我们是那么亲密的战友。我一直不明了自己的行为,到今天,我知道,不是我寡情薄义,而是,不愿触及旧创。。。。

(嫁来马来西亚的台湾才女戴小华写了一个剧本,在电视放映过,内容就是合作社事件,那太表面太表面了,实际上其中的沉痛哀伤黑暗,罄竹难书啊。。。)


2010年9月12日星期日

奈何桥上茉莉香

我喜欢车中有一缕茉莉花香,浓浓的填满我车中的空间,香中幽情淡淡,我无需把往事情怀寻找,无关有关的记忆都会缕缕归来,将苍白无味的日子,抹上一缕芬芳。

这样的黄昏,华灯初上,在摆卖祭品的街道,吹来的风也几分温柔,难得这般悠闲心情。一排而过的摊子,小小的一个摊位,印度男孩早熟懂事的脸庞,站在他妈妈身边,手上一串茉莉花,我像着了魔,就要了。

了男孩十元,换得他淡淡的喜悦。

两元,他说,然后唤妈妈找回零钱。我微微的笑,就给你两元,你也不用麻烦找回零钱了。

将花串提到跟前,浓浓的香扑鼻而来,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那个黄昏,那缕魂魄,那当时突然而来,很诡异的茉莉花香。。。

当年在奈何桥飘泊的孤魂,凄厉哀怨,而今应该是已经在人间,只是不知是那家的婴孩,忘了前尘,忘了往事。

屈指一数,是五年前一个近黄昏时刻,还带午后的几分热气,在公寓前的一片空地,我和小弟听从Charles的吩咐,三杯白酒,几盒鸡头鸡尾,和其他祭品,在地上摆好,燃了烛,一把香,插在地上将所有的东西围起,这一围,就将前世的爱和誓和今生的怨和恨,都凝聚在这小圈子了,仿佛这就是她赶来这一趟人世的所有了.

时辰一到,Charles将香举到额前,念念有词。而为了化解这一场恩怨,临时赶下南部那场海陆空超度会的老师父,就将这里的祝福和忏悔,都接过去,交给另一个时空了,交到一个本是充满了怨恨和不甘的魂魄,但愿啊!她在奈何桥上的等待,都化解,化解了。他是另一个红尘的人,负她不是本意,而是不明,不明自己的灵魂负荷了那么重的誓言,奈何桥上,他一杯孟婆酒,就将遗憾带到今生来…

冥纸在风中焚化,火舌猛猛地冲向弟弟,那是她的依恋。突然一阵悠悠茉莉花香飘过,混浊的我,渗不透那其中的玄机.过后在旁的印度档闲谈时,Charles告知她来过且已走了,下一世将投胎为印度人,所以有了那一缕花香,幽幽的,说不出的情怀.

幸好我没答应她要和你冥婚的条件,不然就要找个印度庙祝为你们举行印度婚礼,那时你就上报章头条了.Charles这么调侃小弟,大家笑了,紧张惶恐的心情放了下来,想这一个月来生命悬于生死一线间的惶恐和无助,不禁感叹.

事过后一段日子,心情平复后,笑问小弟,可还有梦见她,他说没了.

那可有想念她?想知道重情的他情重几许.

略为思索,他坦诚的说:有的.

一阵默然后,他说法事后当夜,她现了脸,回头一笑,百媚生娇,很美很美.

还带几分惆怅,开始的惊慌恐惧,都化为当今的惘然。

那一抹茉莉花香,后来想起,尽是惆怅。



2010年9月9日星期四

临老出水痘

明天八月初一,黄昏摆卖祭品的市场,很早就热闹了。七月将过,让我受尽折磨的七月,身心皆疲。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痘,和些些的倦意,但是心情是轻松的,用心的挑了花,再买了糕点香料,明天好好供奉土地爷爷,希望一切苦尽甘来。

开始高烧不退时,到身上出了红斑,都没和水痘联想在一起。到红斑开始变成水泡,就怀疑了。但更多人否决我的怀疑,第一个是状元小姐:你很小很小就出过水痘了。

问题是:我怎么没有出过水痘的印象?然后是,小姐你十八岁才出水痘,大妹是二十多岁才出,我怎么可能会是例外,小时候就出?


状元小姐理所当然的说:你这么一把年纪,不可能出水痘,小时候一定出过了。我推断,就是这样。

这状元自以为是的信口胡说,但问谁去?妈妈都不在了,这成了疑案。

然后是葛叔叔,最近常很拽的说:您老人家很久没半夜紧急送我入院了。

他很脸黑火大的骂:没有就没有,你不要常常这样说,很不吉利,难道你想常常进医院?

幸好不是紧急入院,只不过是好几天的假期,高烧不退,北京医师没上班,请他陪我去看西医,吃了药,晚上就出红疹。

所以他坚持我是药物敏感,不是出水痘,原因是:你妹妹说你出过水痘,而且你那么老了,出水痘?那可能???

因为这样,这回出水痘也是静悄悄的躲在家,不小心被客户知道,都很吃惊:她到底几岁了???

怎么样都好,都过去了。非常不顺利,非常倒霉,而且乌烟瘴气的七月,要过去了。明天起个大早,洗个花澡,供奉土地爷爷丰盛的一餐,当天茹素,也只能这样,希望从此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