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30日星期日

生日

中秋后就是生日,算命的说八字不好,清冷孤寂,但我挺爱自己生日,秋意凉凉,月亮最美的一刻,怎么不好都有一分诗意,心中是挺自在的。就算是阳历,九月三十,和心目中的偶像同一天生日,想想眉梢也飞扬起来。

已经不求完美的岁月,但求自在的时刻。我的生日如往年,没有最期待的祝福,但因为意料了那许多年,现今都不在意在他人心中地位。倒有一份情意绵绵的短讯,下场就是被我刹掉。

我认为男人两条心不多,但绝对不去再惹俩条心的男人,两条心的男人想惹我?嘿嘿!

只有一个小男孩,来电祝福我,开心起来,带了兄妹两去吃个鸳鸯炒粉,听童言童语。小女孩四岁,告诉妈妈今天跟爸爸和姐姐去TESCO,姐姐买了发夹给我,结果后来听了妈妈给爸爸的电话,还问:姐姐就是爸爸外面的女人啊?

这小八婆,是我带过最小的孩子。啊!快高长大呀!让母亲安心,你们能走的远远我的心也安,必是日子过的安好,记得我的生日,买个蛋糕来,不是知道我生日,跟我要蛋糕吃。

心愿是岁月安好,事业顺利,将债务还清,再买个小小的公寓,可以插花可以写些文章可以弹吉它可以K歌跳肚皮舞。以前常希望有个男人可以送我吉它,现在希望有个男人可以送我手提电脑,漂亮高贵的,SONY牌子,Voir?Vior?哈哈,痴心妄想,难有好下场。

2007年9月29日星期六

生日

下意识的等待,下意识的逃避,也心知会是失望的结果,决裂的念头慢慢浮起,等待了那么多年,只希望每年的生日能有一份祝福,但都是惘然了。

明天生日,一位被埋没的才女,你和世纪才女张爱玲同一天出生,带着天平座的纤细和感性,总是想平和的将人间走一趟,无奈,命运却是那么坎坷。。

2007年9月27日星期四

月圆花好

弟弟说打算明年结婚,我高兴的要命.这几天就一直听徐小凤的<月圆花好>,看过弟弟的女朋友,很端庄乖巧,斯文大方,彼有其未来大姑奶-我(本姑娘)的风范,倒不知有没有我那份泼辣?希望没有,我做了那么多好事,希望我弟弟的老婆没有我这个街头巷尾都知的凶悍劲。

就这样幻想,<月圆花好>过门音乐响起,我在后台欢欣的报告:各位亲爱的来宾,各位热情的亲朋戚友,今晚的新郎和新娘,在红地毯的另一端,等待你们的掌声和祝福,准备踏入幸福的门槛~~~。然后掌声响起,明艳照人的我缓缓的走出台前,然后甜蜜的唱: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哈哈哈哈!

2007年9月25日星期二

中秋明月记

比起往年,今年接过的祝福少了很多,长情的倒是还有一个,陌生的也有一个,就是这样,渐渐的从往日的朋友记忆中消失。如果某日聚首,还盼他人不会受到惊吓,以为我不在人间。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到了这年纪,看着身边的生命一个一个从人间消失,午夜梦回时忆及,也只能对月空惆怅。

也知不会有人约,也想不会有人念,放下千万心头挂,反而怜惜身旁孤影人。想到明月,一个女人带两个小孩,离家后的第二个中秋佳节,怕是会感怀,将母子三人带到餐厅吃一顿,餐厅的名也真叫人哑然:爱之寂寞。也只能这样,各自把寂寞吃下肚,然后的百般寂寥是无法为她派遣了。

想去年她濒临崩溃边缘,遇到了几年不见的我,求得了一点力量,半夜从家里带了十岁儿子四岁女儿逃了出来,到酒店度过惶恐无助的一夜。也没来得及带多些衣物,第二天凌晨到我家楼下时,可怜小女儿就得身上的睡衣,到我家暂住两个星期。明月精神松懈下来,晚上睡的沉,小小的人儿就由我凑着,晚上撒了一床尿把我惊醒,开始哭泣。怕吵着了明月,抱到厅哄着,倒是吵着了睡在沙发的小哥哥。

开始兄妹俩真的很烦很闹,我的呵责声响透整座楼,向来清冷的屋子突然热闹异常,左邻右室总是好奇的张望。出个门口都要喧闹,妹妹哭停哥哥叫,我一个人带两个时非常需要带着藤条。父母的问题将孩子忽略了,到今天,为兄的明显还心理不平衡,残缺的一角还无法弥补。妹妹就乖了好多,带她出去用餐不用担心她突然闹场,哭的惊天动地,凄凉悲惨,像是我们怎么将她虐待了。

两个星期后明月就安顿下来,租来的家竟然也布置的温馨安祥。露台望过来就是我家,往后夜里眺望,望到对面灯火,两头的心就安宁了。

那么快,比我意料中坚强,为了孩子,她说。时间啊!真快,记得初会时,她真的还是个任性依赖的孩子。

还很孩子气的明月圆圆一张脸,白白嫩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流盼间风情无限,初见时,她坐在那里,很开心的笑着,仿佛期待了很久,那种期待似乎牵涉了千山万水,相见了从此不放,她今世的悲欢离合我都要参与其中了。

明月出嫁时婚事由我包办,有惊无险的把她嫁掉,倒象她的亲家人。和她一起请假时我对着老板娘哀怨的叹气:我陪嫁去了。惹的一室笑语,都晓得我对她的宠。

她家人对她的婚事不闻不问,连母亲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兄姐不现身帮忙。租了间公寓让她出门,婚前一夜印象中也得母亲一人出现。出嫁当天,不是假日,她的一位朋友一大清早赶到。看着化妆师将她细致的脸庞慢慢的描,描出无瑕的一张脸,美的惊心动魄,待的新郎出现,我们俩夸张声势大吵大闹,故意制造欢乐的气氛。

自己驾车跟到新郎家,那头也有点束手无策的冷场,也没人招待,明月只问我怎么好怎么好?我强做镇定,一杯一杯的茶叫她斟上了,跪在长辈跟前,这善良的女孩,就听我一声声的吩咐,她的信任就重重的压在我心头。晚上的筵席我将她载去化妆,用那马弊四千买回来的小HONDA CIVIC,蓬蓬的肯肯裙子,将晚礼服撑的不能进车子,拚命的塞,才塞进去,不注意还以为是一团布,不知道布团里藏着个新娘子。然而少了祝福的婚姻,终究是难长久。

第一个孩子出世时她吩咐了丈夫一定要通知我,赶到时她刚从手术室出来,迷迷糊糊。孩子才不过几个月,跟家婆大闹,要离婚。我把她拉到家里小住几天,到丈夫哄的她回心转意。怕是那一份依赖令她今生难为,拼了命教她驾车,她手忙脚乱,大呼小叫,刹车踩油分不清,吓的我魂飞魄散,气的我死去活来,勉强将车子控制好,从此不再小女人般依赖丈夫,星期日可载母亲去半山芭巴刹买菜,母亲若无其事的坐在后头,她紧张的在前头冒汗,回来时很兴奋的对我炫耀。

几年不见,再见时,她还是一脸依依,突然一个深夜,一个来电,要相见。我心已知什么事情,当她一脸的泪水时哀哀相告,小女儿在我腿上乱跳。我只是吩咐,既然主意已定,你到时就到我家小住,再看将来。

注意已定,先告知了儿子,百般叮咛,千吩万咐。当夜儿子就收拾了书包塞了些衣服,在房中紧张的等母亲的一声叫喊就冲出门。小小灵鹿先停在正门口,车头向外,准备一上车发动就直走。重要文件已在车中,鞋子也摆好,都向外,穿上就立刻上车。这些动作都是当年和我一起陪嫁的朋友指点,我事后才知,深深的佩服这聪明心细的女人。

当夜就等丈夫归来,等的夜了,是怕,但还是谈了,女儿就紧紧搂在怀中。不可理喻的丈夫目露凶光,在他还未动手前,明月抛下一句:我先搬出去冷静一下。喊了一声儿子,儿子立刻出来,父亲暴哮着:你出去了就别再回来,孩子的脚步犹豫一阵,明月知道不能等,立刻点醒孩子:你要跟爸爸还是妈妈?要跟妈妈就走,不要就永远留下。被打怕的孩子一句:我跟妈妈,从此父子恩情不再有。

她说如果错过那夜,就不知道几时才有勇气跑出来。后来用了很大的力量跟枕边人周旋,也少不了泪和伤,但间中的坚强是我意料不到的。女人的柔情在绝境时,变成了求生的毅力。

为了将来,她的努力的寻找方向。纵然是在这个阶段相逢,离别想也不远了,扶持了一段路,某个分叉口,还是要道再见。这样相聚后分手,生命一直都有,从我家门槛走出去后,都活的很好,我远远知晓心里也宽慰。只要不再来找我就表示都活的很好。

我只是个摆渡人,明月我将你送过了岸,以后的路要自己走好。

2007年9月24日星期一

中秋

明天中秋,买了糕点祭品,情绪带了几分寂寥。

去年中秋在台湾,和失去联络了十几年的四姐家人共度。在机场时大家心情一样:能不能把对方认出呢?我们异父异母,但那种对生命惶然无依的灵魂却是紧紧相依的,岁月都同样的在我们心中刻下一样的情怀,见面时一眼就认出了。还带几分生疏,要说的话很多但不知从和说起,到底呢还是愣怔的时候多。

答应她会再去,再去也不敢联络她,怕她那忙碌的招呼,而我却不耐烦她那份唠叨的殷勤。想念和见面是两回事,两种心情。

台湾人的中秋就是烤肉节,她家的女佣难得可以说说印尼话,对我总是依依的。秋天的风微微的冷,阳明山上的花妩媚动人,山涧温泉暖暖的叫人心神舒畅。

我夸下海口,下次要去公共温泉浴池见识。去了三次,勇气还是提不起来。

今年中秋是在赤道上。天气也是微凉,雨冲去了几天的暑气,赤道上也有了几许秋意,在心头。

2007年9月21日星期五

生日快到了

生日快到了,如今的生日真的是一片惆怅。说来好笑,好象只有二十岁那一年的生日快乐,然后都不知所云了。

忘了是怎么开始,从此生日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的。最近的印象就是当着他的面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而他的反应是:没反应。从此,生日不再是被我期待的事。

唯一叫自己对生日还感几分意义的是:我和张爱玲同一天生日。可是天,人家可是早早出名,而我。。。。开到糜烂了,还是活的不知所谓。

2007年9月20日星期四

CALSBERG情意结

忍了好久的瘾,忍不住了,买了一瓶回来解瘾。

喝了那么多年,喝了那么多回忆,酸甜苦辣,几时少了它?最难忘的是在棕油厂的日子,在岜株巴辖,油棕旺季时,一车车的棕油果被载到露天的果场,身为Grader,从早到晚在太阳底下落足眼力为每一粒果子打分,被晒的皮乾肉裂,火气冲上头顶,小镇没买凉茶,自己没时间弄,那时就是灌calsberg消暑的。一群同事,白天吵到脸红耳赤,晚上挤进一辆车进城,我因为最娇小,通常是被逼坐在某人的大腿,然后浩浩荡荡的,霸住了路边小摊位的大桌,啤酒一打一打的送上桌。没人醉,大家明白,喝到爽就可以,不是要醉,明天还要上工,做好汉不争这一时。

同一个时期,学着吉它,学不会但很爱的一首歌就是calsberg的广告歌,还记得老师将弦一拨,歌声凛然而起,飘荡到远远:享受良好啤酒,请你不要再迟疑。。。。the world greatest international beer is call~~~~~~~ling you, come up to calsberg, move into the world of the long cool dane.....

啊!!!!爱死了,但是。。。。学不会。应该说,学不到那种韵味,只可装腔作势的骗外行人 。

再来的calsberg好年代就是做产业的时候,那时和partner Elaine同住,白天各自打拼,有必要时就互相支援,一个电话就将车子停在收费站的停车场,马路当中跳上对方的车联手去对付难搞的客户,和同行斗快,斗奸,斗狠,斗智慧,斗勤劳,烈日当空,长夜漫漫,女人为了生计可以在半夜空旷无人的街道贴产业广告,眼观四方,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辛苦啊!辛苦。我们都辛苦。辛苦到受不了,也是这样,跑到中药堂用一双手加上两个腋下又提又夹的几瓶啤酒回家灌。有时是累了,夜空下,牛排鸡排各一份,一瓶又一瓶的啤酒,谈过去,谈将来,谈曾经的苦难,我们还是愿意这样辛苦的。。。

说到K歌时喝的calsberg,断肠的时候多。

2007年9月17日星期一

螃蟹横行记

决定要再进一个货柜时,心里蛮忐忑的......是太快了,前一个货柜都还未到呢。我知道走开始这条路时并不被看好,当初的头破血流是罄竹难书,到今天获得认同的同时,妒忌和破坏也接踵而来。

常警惕自己别太贪心,万事小心,行情不好,生意难做,为了生存,同行间什么稀奇古怪的动作都会弄出来,一不小心就跌入陷阱,万劫不复。有人是看准我们心软随和,别地方拿货给现金,跟我们拿货就要账期,过了账期久久不付,向他催账倒像是我们不对。

说到破坏,就难免要说到跟隔壁的竞争。表面看一团和气,其实暗地各自较量。最近登报纸徵人,不知那些笨蛋怎么搞,明明已经到办公室楼下,还打电话上来问清楚,结果却跑到隔壁去interview,人被他们拦下,挑了一个好的,我们这次吃了白果,撑坏了肚子,幸好我们肚量大。

再登一次报纸,同样的人打电话来询问,问到怎么上次我来应征不是你们吗?结果一切浮出台面。也不是没怀疑,但人家硬是说他们自己登报纸,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原有的两位小姐也是登报请的,放屁!两位都是从同行那里挖回来的,从那里挖的我们可一清二楚,人家装傻也把别人当白痴,皇天在上,且帮我看看这群螃蟹横行到几时。

2007年9月15日星期六

季侯风起 (3)

就记得他,一位伯伯,每天黄昏就出现在店铺.约四十上下的年龄,坐在柜台前,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很逍遥的样子,笑眯眯的一脸亲和.伯伯看到我们姐妹,就招招手,从袋子里头掏出五分钱,我欢欢喜喜的接过了,去四姨家买零食.有时四姨还不收我的钱呢.

所以我真心喜欢这个伯伯的.我像妈妈那么单纯,虽然对人戒备心很重,然而还是有能挑动心房的人,轻易的将我们的防范心瓦解.到如今,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的将心掏出来给了,捧在手上献出去,结果落得伤心的下场.

妈妈的清甜的脸孔也招惹了蜜蜂蝴蝶,有位驾罗厘的对妈妈也挺中意,然也许甜言蜜语他不会说,空有满肚相思惹愁怀.算人事也接触的少,留的几分单纯让人欺.爸爸走后,被托孤的三叔常来家里帮忙,叔叔来时,妈妈就如爸爸在生一样,黄昏就在厨房弄饭菜.很多年后,病中的三叔跟我说一件事,我的感动很久很久以后还存在,就为了当初的人和事,怎么都不是当今般混杂.

那是一个寒夜,还是独身的三叔从远地来家里找爸爸.从被窝醒来的妈妈见到三叔,料想应还未进一饭一菜,立刻从装螃蟹的木箱里捉了两只横行将军,下橱起火,弄了一餐温暖慰孤儿的肠胃.叔叔们和爸爸自小就没了双亲,很多年后在妈妈去世的那一夜,叔叔告诉我,他永远记得那一夜的饭菜,也许肚子真饿了,也许是妈妈的饭菜弄的真的好,他一直觉得那是他这一世人吃到最好吃的一餐.

你妈妈人很好,真的很好.叔叔那么说.她是我这一生中接触到最温柔的女人.然后说起自己的妻,我的婶婶,只是一片叹惜.是这样的吧?在身旁的都不是好的.然我的确认同妈妈是一个世间难得的好人,善良婉约,爱的人多,恨的人少,用尽温柔渡了无数人,偿还了多少债,在无数的尘劫中翻滚后气若游丝,到最后无依的在寒风中颤抖,只剩一朵浅浅的笑.我也曾经想用我的温柔只对今生的一个人,然而这温柔二字真不是人人能解能消受.

像爸爸的温柔体贴.他对叔叔说,我死后,你要帮我照顾嫂嫂和你的外甥女们.

三叔惶恐的说:我何能何德,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爸爸立刻将几个装了金器的香烟罐拿出来,叔叔说他吓的不敢看.说这话时,三叔问我:那些金器你有看过吗?都到那里去了?我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一些财富,我接收到的,只有一个爸爸送给妈妈的女装手表.

妈妈常会给我一些带着沉重回忆的物件,将她无言的心事传到我心中。十三岁到外头读书时,妈妈拿了个古老的女装表,说是爸爸送给她的,现在送给我.我接收的,是爸爸对妈妈的深情,和妈妈对爸爸的怀念.交给我时,一片心思都在手上的表,细细看,轻轻怃,眉眼间尽是怀念.可惜表是太残旧了,修理了好几次,寿命还是不能延长。

表不在了,可是那种惆怅一直埋藏在心灵深处徘徊良久。

三叔在伯伯出现后,再也没来我们家了.也问过妈妈,妈妈默默的.

伯伯来的时间早了,也长了,谈笑风生中,我们孩童没心机的开心着.有一回大家在剥花生,空气中都是花生香,薄薄的豆皮和花生壳铺了一地,踩过去,花生壳清脆的裂声有点轻快.他和妈妈不知聊到什么,气氛突然一转,变的有点暧昧,妈妈一脸娇嗔,将一粒花生郑向伯伯,伯伯也丢回一粒给妈妈,我看傻了眼.

妈妈那在眉梢的风情,嘴角漾起的春意,童稚无知,不晓风月,而我未来的前奏曲,正酝酿着,悠悠的唱起,恍然时,我已晓风月,而风月是这般醉人,终究是身不由己.

那年是八岁吧?妈妈的眼泪再次流下来.那天店子关了门,妈妈穿了件美美的裙子,说要到关丹去,美娥阿姨也来了,四姨也来了.妈妈拿着手帕抹去泪水,然而新的泪水又如泉涌.多年来很多疑惑都在心中盘旋,但都没去追究前因后果,现在很肯定的知道,当时妈妈是做了一个几乎是众叛亲离的决定,决定再赌一次,在众族人的反对下,嫁给伯伯,也就是我的后父.

对世事还不明了,我只是站在一旁等被招呼.妈妈过来含泪吩咐我跟着美娥阿姨,她有事情到城里去.也没哭喊,都惯了父母离开的生活,觉得妈妈的吩咐是多余了.一定有某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但问谁去?怎么问?到如今,我对很多当年不解的事情都不追寻答案,有时感觉到过去的阴影还笼罩心的一个角落,罩的我无法透气,然而拨开云雾,也未必见明月,既知如此这般,我何必千心万苦去挑动一些对牵涉在当时的人不愿回忆的往事?

事情的肯定在那一夜,妈妈说从今天起,伯伯将会跟我们住在一块.天真的我想有了一些令人不快的问题,以致有了后来的悲剧.无法安排自己的我只能任他人摆弄.就算真的可以由我决定,当时的我想也不会拒绝他,我以为身旁的人都是好好的,就算在玩乐时丽芳姐曾说我,你这种没有父亲的人不要跟我威风.我依然还是第二天,拿着糖果去讨好人家.然而,无知不表示要永远受庇护,无知是堕落苦难的原因之一,而我是一只堕落入地狱受苦受难的天使.

那一天,妈妈对我说:从今天起,伯伯就住在我们家了.想来我这长女也有妈妈几分的尊重,这样的告知,也算是寻求我的认同吧!也不过楞了那一秒,我想我根本没有反对的意念,然而不知道在开始,我的灵魂已经成为了被毁灭的目标.那一夜,如往常,我和二妹因贪玩夜归,将家门如往常般开心的敲着.我以为门后还是妈妈的一张脸,结果来的的是后父,带着笑着,责备着我们的夜归.我开始觉得空气有种不同的因子在弥漫,心开始不安.我走入厅中,看到妈妈在厨房洗刷.

后父神态自若的拿了藤条,淡定的说要好好的教训我.我惊的说不出话,从未想过会有遭到鞭打的一天,藤条一鞭一鞭的往我身上的劈下,每一鞭都出尽力,狠狠的,像打一条路边的狗.而他在打我时,一句话也没说.我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墙壁,直到不能退为止,瘫成一团,全身火辣辣的的痛,只能哭泣.也只能这样,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对命运还一片无知,也无力去保护自己.

半夜的哭声在村中也少有,村人应该会奔走相告,门外多少在凝听的耳朵,年纪稍长都可明了.我的人格后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却都是从当夜开始烂起.烂了的不止是我的单纯快乐的心,烂了的也是我的自尊心,也烂了我对人的信心.我不明白向来疼爱我的母亲,为什么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而她只是远远眺望,眼神带点无奈,二妹远远的躲起来,在一番毒打后,我还担心妹妹也会被打,然而她没有,只说的是我大的带坏了小的.是的,身为大女儿,注定要最先承担上一辈的悲剧,但如果父亲尚在人间,我知道姐妹里头我会是最幸福,反之,没有父荫的庇护,成长岁月中的多少凄惶无助,都无告了.

那一夜怎么入眠的也忘了.

这样淡淡的回忆,也无心酸也无凄凉.也好,多少伤心经过这么多年的寒冷也凝结成冰了.第二天高老师的细细的询问,我现在才知道那是真心的关怀,然而当时的我羞的无地自容,也不答,带着受辱的心走开了,从此精神走入了另一个世界.其他乡亲的询问我也分不清是关心还是八挂.那一刻起,我就很少开心过,心情总觉得郁闷失落.最重要的是,妈妈越来越冷淡的态度.

也许是小乡镇,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话题,相信妈妈和后父都受到压力.尤其是妈妈.到如今,年岁渐长,看穿很多人事,开始同情妈妈,多年对她的恨也淡然.处身她地,也明白她的困难和痛苦跟无奈.我曾被脱光衣服被打,然后赤裸裸的逃到外头引来马来孩子诧异的眼光,想间中也许有些惊吓.而美娥阿姨也说妈妈曾经在盛怒中想放把火烧掉我头发,危急中被她看到了,及时阻止.幸好回忆中没这段往事,可以当笑话听听.

被后父只打过三次.然后是妈妈的毒打.真的如的隔世仇人般狠狠毒打.有一次是她把我拖到后父前面打,后父坐在书桌前,他前面坐着一个客人,后父一付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妈妈怎么打我,反而是客人脸上的不忍.被打后,我呆呆的站在后门,望着在玩乐的孩童,思绪一片空白.好一阵子,妈妈走过来,轻轻的挽起我手臂,问我:痛不痛?那里疼?要不要搽药?

我心里恨,对她不理不采.每次回忆的脚步走到这里,心就软了一下,对妈妈的恨也消了一些.就因为这件事,我知道妈妈的无奈.后父总是骂妈妈太宠我们,连打也舍不的.妹妹年纪太小,于是我成了示范妈妈`会教女儿’的牺牲品,家里开始有了藤条的痕迹,后父特地为我而准备,于是偷藤条成了我童年时其中一个重要的活动,把它丢了,丢到河里,丢到垃圾堆里,丢来丢去,就是丢不了我越来越恶劣的待遇.小小年纪的我,开始独自跟整个命运搏斗,在失去温情的环境中挣扎求生.

记得当夜月亮很美,我和几个小朋友和妹妹在对月亮唱歌,那是我们常常有的游戏.妈妈突然发疯似的冲出来,将我扯进店里,嘴里不停的骂着,骂我懒,骂我邋遢,还有一大堆的,怎么说呢?都和当时我的动作无关.店里用来量米的`干当’(gantang – 当时买卖米的单位,用来盛米的铁桶)有一把刮板,妈妈失去理智的拿来狠敲我的手,敲的鲜血淋漓,店外围绕着看热闹的人群,我一面哭一面望着婆婆求救.婆婆在时,如我的护身符,在妈妈的藤条挥了几下后,意思意思的教训,就把我拉开,让妈妈犹在那里骂着.但是那时她抱着小弟坐在那,脸上也笑的很无奈.好象也不知所措.我真的绝望了,小小的灵魂几乎被打散了.

我的哀嚎吵醒了在睡觉的后父,他冲出来把我吊着一条臂膀横拖倒曳地拉到到房里,再继续用皮鞭狠狠的抽我,抽的我扒在地上无法站立,那是我第二次被他打.怎么上楼的也忘了,婆婆拿为我敷药时,口里咒骂着.心理不明白,一间屋里的人,都变的那么坏,那么无情?漫漫长夜,伤口如烈火在燃烧,遍布全身的痛楚,还有惊受的心,我如刚变鬼的魂,无助惶恐,如何活下去?小小的年纪开始对生命有了放弃的念头.

第三次被打是家中楼上着火,小小的火灾在被扑灭后,后父在灾中找到了火柴,于是大声向众人宣布那是我的杰作,公审了一番后,罪犯没有辩白的机会,于是我又被拉到后头抽了几鞭.那次的打还算小意思,我已经被磨炼的只差没成铜皮铁骨,好象也不觉得怎么苦,只当是寻常的教训.其实真正玩火的是妹妹,我好象也有参与一小份,被打的好象有点活该.

渐渐的我学会如何反抗,学会挣扎,学会反打学会踢,学会用牙齿用力的咬着捉我的手,学会用指甲抓破对方的皮.我像一只处在戒备中的小豹,随时反击,晚上睡觉也尽量夹在弟妹中间,半夜没那么容易拉起来,一张盖着几个人的大被单被突如其来的掀开时,我如惊弓之鸟弹了起来,冬冬冬跳过弟妹的身体逃开,让大人去安怃被我不小心踩伤踩痛的弟妹.只是,小孩的皮被打的太频繁也会厚起来,有时被打,没痛我也故意乾嚎几声,有时忍不住偷笑,惹的大人更愤怒.

后父最残忍的一招就是精神上的摧残,恐吓和言辞上的污辱.多年后,我精神上轻微的衰弱,想也应该是从这开始.我常常把他的恐吓当真,让自己受尽折磨.而且他在说时,轻描淡述,但会找个人配合,让我信以为真,让我陷入惊慌无助的境地,而做出以为保护自己,却无意中伤害妈妈的行动.我和妈妈的相克,在后父的摆布下,几乎发挥到淋漓尽致.

在这一段荒凉的童年岁月中,我其中一个不能让人理解的变态动作就是追打后院的鸡鸭鹅群.院中有几只如今罕见的白鹅,有我这个煞星也注定了它们动荡不安的生命.童话中常变成仙童仙女的白鹅,有时会矮着长长的脖子张开翅膀凶神恶煞的往我冲过来,一付要吃掉我的样子,吓的我冲出院子奔走逃命.这样可能源自我对它们的不友善.

在恶心一起的时候,我会拿起一支棍子,然后开始追赶母鸡小鸭公鹅,一面追一面打,吓的这些家禽又飞又跑又跳又尖叫,羽毛飘的满天满地,热闹的声音把妈妈引来了, 一脸诧异,可能她以为是蛇还是什么怪物吓着了家禽.妈妈一出现,我立刻乖乖的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的笑脸.我的把戏只可以哄善良的妈妈,但骗不到和我同样狡猾的后父.

他一眼看穿我的坏,那一天,他用很淡的语气,说既然我这样坏蛋,这样懒,这样邋遢,好了,算了,把我送给selenkong 一个土著老人,去山上生活算了,也不用读书了.他还把那老人带来,对我指指点点,说今晚就可以带我走,那老人笑着笑着,也许他认为这是个笑话,殊不知我是认真的相信了.那时我九岁吧!那么轻易相信他的言辞,注定了我后来更难言的伤害.

我吓的哭了,在后院恐惧的哭,但没人理睬我.最后我将后院的门打开,也不理那些鸡鸭鹅是否会跑出来,拔腿就跑,跑跑跑,跑到美娥阿姨的家,哭的抽抽搭搭的.疼爱我们的美娥阿姨吓着了,问我怎么回事,细细问清楚后,又气又好笑.一直安怃我,说他不敢那么做的,如果他真的那么做,那三叔不会放过他.

小小的心清楚,三叔不会再理我们了.后父来后,叔叔不再上门.只有那么一次,乡人告诉我三叔在对面的咖啡店,我兴高采烈的跑去找他.三叔一脸阴霾,摸了摸我的头,带着我不解的伤感.如往常,给了我五分钱,我快快乐乐的回去告诉妈妈,我快乐的不是那五分钱,快乐的是见到叔叔了.然而在柜台的后父突然怒叱,一脸凶恶的骂我不该那么贪心那么不要脸去拿别人的钱,我愣怔住了,想叔叔怎么都都变成外人了,太小的心,不明白大人瞬时间的变化,那时候,真的对各中变化无所适从.

我觉得三叔不会再要我了,央求美娥阿姨让我住在她家.那时是学校的七个星期的长假.悠悠一段逍遥的生活,我在美娥阿姨家过了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日子.在困难的童年岁月中,美娥阿姨的爱护取代了被隐藏的母爱.脱离父母管制的生活,我整天跟阿姨的几个养子养女们玩的天翻地覆,整日在椰林穿梭,在高脚屋下躜来躜去,有时到海边追逐浪花,退潮时,在沙滩上寻找小小的沙圈,比五分钱略小,挖呀挖的,挖了个`啦啦’,然后跟小朋友比多寡.有时候捡到海星,互相丢来抛去,不小心的皮肤就被海星刮出小小的伤痕,那是快乐的痕迹.

阿姨的妈妈也是原住民,她爱吃槟榔.将槟榔子放在一个铁管里,用一支铁支捣了好几下,再倒出来放在涂了白灰的槟榔叶,也叫栳叶,然后包起送进口里龃嚼,槟榔汁染红了老人的唇,如抹上了艳丽的口红.我爱看着,试过把槟榔放进口里咬,结果怪异的味道叫我立刻吐出来.

好客的阿姨家中常聚了些妇女打牌,那一种牌子现在都不见了,都是很奇怪的图案,如现在的扑克牌长,但只有扑克牌的四份一宽,在手中如扇子摊开,一张一张被丢到铺了草席上.我依偎在阿姨身边,有时就跟她拔白头发.太幼的白发也难拔的动,就到米箱找一颗稻米,将稻米按住白发,一拔,白发就拔掉了.我对阿姨的亲热,不曾在妈妈身上得过.

在那一段离家的日子,妈妈曾经来过,我知道妈妈来了,立刻奔到厅里,见到妈妈,也不敢喊,就那样抬头望着她,带着舐犊的依恋,默默的看着她.妈妈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眼神是一贯的飘浮,只是伸手抱了尚在襁褓中的大弟,一阵子就走了.那种被抛弃的孤单,在心中盘旋,久久不灭.

也曾回过家,都只在店外徘徊,不敢进去,就远远的望着妈妈,妈妈看到我时,也没什么表情,小孩的惆怅,到很久以后,听到齐豫唱三毛的歌,真是贴贴切切描写我当时的心情:

当时实在年纪小,我的愁我的苦,妈妈,你不要以为那不是真的…………

快开学了,妈妈又再来,这次是特地来找我,找着了我,哄我回去.我不敢回,但妈妈用母亲的温柔,久违的温柔,轻声的安怃着我不安的心,加上在旁的人的规劝,大人们的一再保证,我犹疑的心也勉强的答应了.收拾了包袱,带着忐忑的心,回到家中,竟然有了陌生的感觉.后父板着一张脸,坐在书桌前,当着众人的面前,道貌岸然的教训了我一顿,我底着头让他骂,生命中有他的岁月,我的头,永远,永远,永远不能抬起来.

季侯风起 (2)

爸爸去世时,这消息由关爱着我们的亲友提到婆婆跟前,老人家立刻从雅姆搭了巴士,换了两轮车,来到那示为妈妈打点,母女从分别到当时,在这般肝肠寸断的场合相逢,一时难承担在同一刻的悲喜,妈妈哭倒在婆婆怀里,十多二十年的离别,婆婆已是一头白发,这白发人如今殷勤妥当的送走从未谋面的女婿,然后二十年后,再冷静的送走她这苦命的女儿.那是后话.

妈妈在失去了爱夫的伤痛中,才开始沐淋在失去太久的母爱里.平日妈妈在忙着生意时,照顾我们的责任就落到婆婆肩膀.直到婆婆回去割胶,在家帮忙的是珠兰姐,这女人字霸道的将我和妹妹的名字都占用了.在爸爸去世初期,常半夜回来,吓着了妈妈,所以珠兰姐有个时期住在家.然而美娥阿姨有点怨,说怎么是自己的丈夫也会怕.美娥阿姨是个善良单纯的女人,虽没享过什么福,但也没吃过什么苦,没经历人间生离死别的痛和难,不能理解妈妈的心情和处境.妈妈很尊重这个阿姨,记得妈妈有个时候常穿裙子,穿裙子的妈妈又回到青春年华,亮丽可人.阿姨有说过妈妈几句,从此妈妈的美丽的裙子都高高挂在衣橱,就永不见天日,我也无缘看到妈妈那撩人的风采.

一个寡妇的苦,也真的罄竹难书,冷眼,白眼,调笑,挑逗,戏弄,在挑战一个女人的忠贞和坚强.妈妈是一个聪明本事的女人,但有一颗太脆弱太重感情的心,不住的付出只为了赚取微薄的关怀和爱,结果将自己伤的无地自容.而这么形容妈妈时,我的苦笑真的一重又一重,那不都是在说我自己吗?

毕竟年纪还小,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有了很大的缺憾,我不知道自爱自重是我必需生存下去的条件,因为我身边还有很多疼爱我的人,尤其是妈妈,爸爸走后,妈妈必需独自到城里办理采购,回来时,还有洋娃娃.吃的穿的玩的不缺,缺的我不觉得,然而我还是长的瘦瘦小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妈妈将整个鞋库翻转了才勉强找到一双最小的白鞋给我,大家都喘一口气,惊魂犹定,都为我不争气的身材叹气.

好多年后,美娥阿姨还常说:怎么就是那么瘦,你妈妈做查某的时候都没那么瘦.也许妈妈比我胖了些,有了点福气,才嫁的给爸爸,曾经有过幸福的日子,而我,到后来,终于明白我的幸福是不再可能到来,才甘心的放弃,放弃女人一生应该追求的.

妈妈那年才二十五,初锭的玫瑰,娇艳可人,骚扰的人像牛粪上的苍蝇,天天在店前缠绕.有时候我还是宁可相信有些人对母亲是真心的疼爱和尊重.那一年,妈妈带我去为爸爸扫墓,也忘了怎么去,同行的还有两个马来年轻男子,都站在一旁距离,陪妈妈聊天,伶伶仃仃的几声浅笑,几分纯真诚恳的态度,成了一福温馨的背景.荒芜的墓园,寂静无人,只闻的虫声唧唧,野草比人高,妈妈一个弱女人也的确难为.怎么将荒草斩除也忘了,只记得,当有车子经过时,那两位马来男子就立刻伏在地上,免得被人看见.妈妈垂下眉头,默默的数着手上要烧给爸爸的瞑纸,纸灰在空中轻轻飘荡.如今想起,也是一片心疼.到的关心都是偷偷摸摸的,自卑自怜自叹应该有几份,然都不见印络在她淡定的容颜.

爸爸的坟墓没有墓碑,多年后为爸爸扫墓时,我门只能先找公公的墓碑,然后才找到他身边的爸爸,扁扁的小丘,一坯黄土,爸爸就躺在里头.去一回心就伤一回痛一回.整个墓园都是家乡的亲朋戚友的坟墓,风光体面,最差的也见有个墓碑表明身份,而爸爸,什么也没有,像个没人理睬的孤魂野鬼,一番凄凉也难诉述.不立墓碑的原因是因为爸爸只有三个女儿,恐他日我们都出嫁了,料我们在夫家有百般不便,不能为他扫墓,细心的妈妈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她的三个女儿,最后都落的这般孤单清冷的下场,而最近的几年年,两个妹妹都还是主动联络小叔,为爸爸扫墓,怀念那在回忆中一片空白的爸爸.也曾有过为他做风水的念头,然因老一辈的亲友都殷殷相劝,这个动作牵涉太广,到头来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段时日的确没有遗憾,还是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初上学时,妈妈因生意不能亲自领我去学校,只是起了个大早,整整齐齐的一套蓝群白衣,新袜新鞋,细细叮咛,再三吩咐,交待了隔壁的丽芳姐姐带我上学去.学校离家不远,小小的步伐走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不时频频回望,看到母亲站在门脚基目送着,觉得母亲无时无刻都身旁,心里也踏实了.还追究她的心情也不过是寻常妈妈的想头,希望女儿平安长大,自己没机会认识多几个字,只盼女儿能好好珍惜,争争气气,多少的委屈,也可以化云烟.

记得我是很受怜惜的.都知道我的身世,级任洪老师要我们小朋友报上名字时,我怯怯的说:我的名字叫林慧珠.洪老师立刻用双手托了我的脸庞,无限温柔疼爱的说:慧珠啊~老师温暖的掌心怃摸了我的脸颊,这动作就只在我一个人拥有.我真的乖巧.在家帮妈妈做简单的家务,平时也不吵妈妈,中午放学回来热乎乎的似一团火,就脱光衣服只剩一条小裤裤,自个吃了午餐就大喇喇的坐在店前拿功课做,做完就去学校课外活动,也不过是种种菜,清理垃圾,练习篮球网球,还有一些古古怪怪的运动,看看书,逍遥的像天堂上的仙童,不识人间苦.

莫要说打,重话妈妈也不舍的对我说,整村的人都说我乖巧.去到那都很受宠恋,就因为我是没爸爸的孩子啊!

我真的很听话吗?想想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也许因为年纪小,也许因为家乡的居民都很纯朴善良,也许是妈妈的自重自爱,而后人重之.天犹未亮,妈妈已在厨房为我打点,泡了一瓶红茶,装在洗干净的杨协成番茄酱瓶,瓶颈套了尼龙绳让我可提着走带去学校,然后开门开始一天的生意,直到晚上大约八点,才关上店子,间中还要照顾我们三姐妹,爸爸去世时,我才五岁,二妹四岁,虽少不更事,两条腿都可以自由来去,可以帮妈妈做点小事.小妹才二岁,刚从婴儿的阶段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在这一段寡妇携带三个稚龄女儿挣扎求生的日子,小妹就交由美娥阿姨看顾.

小妹是给美娥阿姨二十四小时照顾,每天黄昏,跟妹妹很亲昵的美娥舅舅就抱着她来给妈妈瞧瞧,然后带她到四姨那里喝咖啡.典型的海南咖啡,用古老的咖啡杯盛着.咖啡杯是泡在热水里,就附属在铁水箱前,水箱下是一个铁架,架上是一大清早就烧得火红的炭,架下是炭灰.偶尔妈妈会吩咐我去跟姨丈讨点炭灰,这炭灰可是最好的清洁剂,放了一些在肮脏的瓶子,加点水,摇几摇,瓶子就干净了.沾点在菜瓜布,拿来檫锅子,也亮晶晶的叫人一看就欢喜.

美娥舅舅将咖啡倒在碟子里,呼噜呼噜吹凉了,小妹就尖着嘴一小口一小口吸,吸的嘴旁都是一圈的咖啡印.喝了咖啡,舅舅烧起一条朱绿,一种粗大的烟.舅舅走开一阵,朱绿放在烟灰缸上,回头寻找时,那朱绿就在小妹嘴上,似模似样的.听说有天四姨看到才几岁的小表妹摇摇晃晃的身子,走路也不稳,
十足喝醉酒的模样,原来她喝了饮客的黑狗啤.

在生活线上打拼的父母,难免会在某个细节了忽略孩子,有些事看是缺陷,在缺陷中常常也会抹上一层温馨.念小学前,我从来不知道有早餐这一回事,也许因为忙,也许妈妈本身也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因为她自身也不吃早餐.

直到有一天课堂上有位高老师说到早餐的重要,然后问大家:谁没有吃过早餐?

因个子小而坐在第一排的我,小小声的说:我….

老师大吃一惊,立刻把我叫出去,亲爱疼惜的搂在怀里:怎么可以不吃早餐?难怪你那么瘦那么小,记
得哦,回去要跟妈妈说…

高老师是个年轻未婚的男老师,人如其姓,高佻的身材,土土的四方黑框眼镜后,一对常常带忧虑疑惑的双眸,最爱打篮球,下午到学校课外活动,常见他远远的托着篮球,瞄准球网,一个美妙投射,球兴高采烈的飞到球网后的板架”彭”一声踢了一脚然后弹入网中跳到地上.高老师真是我们小小心灵中的英雄偶像.当年的老师真的是全心全意的将教师这行业当成造育英才的神圣职业,对学生都当为子女弟妹,认真看待,赢的坊间人士的敬重,也不无道理.但当时的民风纯朴,如今要是年轻的男老师对小女生有这个动作,那看老师怎么被修理的不明不白.

而以后,怎么有早餐吃的也忘了,也许是我跟妈妈说,也许是善良的高老师提醒妈妈,也不过到店前拿了几块饼干,到稍微年长,才开始吃印度络饼,还是到四姨那买块糕点什么的,啊!简单的早餐,温情的滋润,还是稚嫩的心灵,未受污染,那么容易就觉得世界那么美好,妈妈好,阿姨好,老师好,舅舅好,叔叔好,什么都好,什么快乐都垂手可得.

妈妈虽然疼爱我,但不纵容我,才上小学,就训练我自己洗白鞋,早上起来自己泡茶,煮饭,放学回来弄简单的午餐,很耐心和蔼的,黄昏时刻,就将一天穿过的脏衣拿到美娥阿姨给她洗,然后拿干净的衣服回来.有时候就在那里跟小朋友胡混了一会,才回去,七点温习功课,八点可以如被解绑的脱绳猴子,又去玩,对月亮唱歌,捉迷藏,跳飞机,老鹰捉小鸡,大风吹,三四十个大小朋友将整个村子的气氛搞的热烘烘的.而我们口中的三姑六婆,都会集聚在店子的门脚基话东家常说西家短,妈妈一边照顾店子,一边聊天,就这样吧!解除一点寂寞,接下来的漫漫长夜,怎么孤单也是个人的事了.

孩儿有时不会节制,玩野了心,玩的月亮高高挂半空,猛然发觉整条街静悄悄,才有回家的念头.回到去,要将门敲的连天价响,劳烦妈妈开门,理所当然的一蹦一跳跑进屋子里,也仅仅获的妈妈一番唠叨,玩的太疯了,半夜梦魇,哭喊而醒,还是妈妈在身旁哄着.

妈妈是这样盼着我长大的吧?见的我年终将漂亮的成绩单给她签名,老师赞赏的评语,乡亲疼爱,活泼天真,伶俐乖巧,待我平安健康长大,为她口气,让她的委屈和痛苦,都换的苦尽甘来的代价吧?
然而我的乖巧开始变色,在妈妈改嫁后,我变成了魔鬼.折磨妈妈的魔鬼.

季后风起 (1)

我最初的故乡,有一个很典雅的名字,大家唤她云冰,这名叫人有似水柔情的感觉,如故事中的主角,我的母亲.对云冰的印象不深,毕竟是太早的记忆,是彭亨洲南部靠海的一个小村,居民多是土著民.家里是开杂货店,杂货店是潮洲人的传统行业,就像海南人的的咖啡店一样,承传着不灭的情怀,承传着求生的技术.

我记得有一个大朋友,胖胖的女孩,这女孩在后来的童年都有出现.我总是跟在她后头跑,跑到对面的马来人的高脚屋,短短的腿快快乐乐的跑,跑出了我朴素的童年,跑出母亲坎坷的一生.

我把最初对她的记忆唤起,母亲真是一个妩媚的妇女,纤瘦的身材,都是一身短袖高领扣子配上一条长裤,典型的妈妈装,没什么花样,虽然那时她还是花样年华.花样年华有宠爱她的夫婿,洋溢着一脸的幸福,总是笑着笑着,温柔婉转.清晨起来,一腔的柔情蜜意,斜斜的朝阳照进厨房,染的一室暖暖,一对恩爱父妻在那耳鬓斯磨.刚醒来的大女儿揉着惺忪的双眼,脚步颟跚的走进厨房找个撒娇的对象,蓦然见到父母搂在一起,看着她笑着笑着,带着抓狭的意味,不禁不依的顿着脚.

父母笑着分开了,仿佛依了,爸爸将女儿抱起,哄啊哄的,哄的我也笑开了眉,咯咯声的.我以为幸福是永远不会离开,那一点点的,短暂的天伦幸福,在后来残缺的人生,就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勇气,我一直安慰自己,我也曾拥有过幸福快乐.

对云冰的记忆还有一个老老的公公,公公坐在床上,我依依呀呀的跑到床边,公公瘦瘦的一头白发,拿着一只烟枪,笑眯眯的,很开心的样子.爸爸突然出现,叫住了我:别吵公公.
不吵公公,那做什么,爸爸你忙着清理小葱,那我帮忙好吗,你看你看,我将小葱头外皮剥的好干净,干干净净的,干净的看到小葱的肉啦!我高兴的举起给爸爸看.

可是爸爸不高兴,说不是那样,叫我别弄.不甘心哪,还是剥多几粒,惹恼了他,拿起藤条看样子要鞭下来,我惊了一下,然后嘻嘻的走开了.父亲的藤条从来不会落到我身上.等的黄昏来临,他又把我抱上摩多车, 妈妈温柔的看着两个亲密的人,黄昏的她一脸祥和,目送我们兜风去.我靠在爸爸温暖宽厚的背脊上,紧紧的握住爸爸粗粗壮壮的腰,啊!爸爸你怎么后来都不让我永远的拥有这样踏实的感觉.
载着我时,车速缓缓,摩多车走到郊外,在窄窄的路上一颠一颠,我小小的屁股跳啊跳啊,风吹的我短短的头发飞扬,我好奇的四处张望,经过高高的丛林,经过碧绿的草原,有木桥的小溪,经过覆盖着阿答屋顶的马来房子,看到围着沙笼的马来男人,远远的打招呼,都是远远的:噢喂…

爸爸就爱将摩多驾到人家跟前闲聊,谈笑间,有的伸过头来看看爸爸背后的小宝贝,有时候话题转到我身上,手痒痒的就捏了一下我嫩嫩的脸庞.对陌生人,我摇着小小的双腿,腼腆的笑了.红红的夕阳,也收敛了他的风情,底下头,开开心心的沉下去,圆满的完成了一天的任务.

华灯初上,妈妈把小妹抱了放在柜台上,爸爸将二妹提了放在大腿上,坐在藤椅,然后夫妻俩又来逗我:妈妈疼小妹,爸爸疼二妹,没人疼你了.我哇哇不依,结果惹;来一屋的欢笑.晚风起,月光撒了一地在门前,有时妈妈轻轻柔柔的歌声会飘荡在空气中,总记得那首啊~门前一丛梨,算来算去三百个…还有一首:天上一粒星,地上开书斋…呢侬软语的潮洲话,暖人心扉的潮洲歌,歌声悠悠,美好岁月…

那时我大慨三四岁吧,大妹小我一岁,小妹还呀呀学语.妈妈很诧异我对当年的印象竟然那么鲜明.那么强烈的拥有一点点幸福的记忆,然后一生沉溺在哀伤中,是比她们幸运,还是不幸?也难衡量.大妹比我略钝,小时候就很明显.父亲离家在外头采购一段日子,他归来时,远远的尘土飞扬,沙石滚滚,母亲愉快的告知我们:爸爸回来了,然后我们看到远远而来的罗厘,罗厘停在店子前,爸爸站在罗厘后头,他一身白衫长黑裤,和年轻的叔叔门一块,含笑的向我们招手.我和妹妹很快乐的喊爸爸爸爸,兴奋的跳啊跳啊.驾驶罗厘的慢慢的将车子移开,我知道他在找正确的位子停车下货,妹妹以为爸爸又要走了,立刻顿脚不依有酝酿着要嚎啕大哭的前奏曲,我若无其事事不关己的依在门前柱子,看着妈妈哄妹妹.

从小,我就一直以为妈妈偏怜二妹,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小时候,我的聪明剔透就很显现,所以母亲对我特别放心,相对的,也把注意力放到较笨的二妹身上.我生了母亲半辈子的气,吃了半世妹妹的醋,到如今回首,看着什么都比我差的妹妹活的比我怡然,只有苦笑.我的聪明,利用在制造跟家人的鸿沟最为落力.

搬家了.搬到一个叫那示(Nenasi)的鱼村.靠海依河,得天独厚,那条伯拜河(Sg. Bebar)在钓鱼一族中颇为出名,都以在这河钓超重的淡水鱼为挑战.在伯拜桥未建好前,有渡轮来回两岸,运载往来的车辆和人.河旁有一个引擎发动房,大大的机械在发动时,那轰隆隆的声音可真吵.那示那时可真热闹,等渡轮的人在河边成了风景,渔村的风采可人.等渡轮的车子排的长长,还有载着粗大的树桐的罗里,总在最长的树桐插上一根红旗子,一辆接一辆的运载着美好的未来.然而歌真唱的好: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伯拜桥建好后,此景一去不复返,留下寂寞的码头,离开故乡时还见残垣断壁,如今应该完全不见当初的痕迹.

搬家的记忆很微弱.只知道搬家后,突然多了很多亲戚,突然多了好多童年玩伴.先是隔了几间的咖啡店那从未谋面的阿姨,比妈妈多了几分姿色,皮肤白白嫩嫩,身材高窕,亭亭玉立,说话轻轻柔柔,斯文秀气,跟妈妈很是亲爱,她是妈妈的姐姐.而我的两个表哥和两个表妹,也俊俊俏俏的,永远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像我般乌黑瘦小脸色黄黄似营养不良.然后还有一个也是唤阿姨的,她在我们的生命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如母亲说的,她就是我的第二个妈妈.后来才知道她是外婆的弟弟的太太.为什么也叫阿姨?妈妈笑说:因为orang asli(原住民)不会算帐,所以我有很多很多莫名其 妙的阿姨.

初到的当天,妈妈忙着整理店面的杂货,现在才想起当时那乱糟糟的场面,竟然不见爸爸的踪影.那位云冰的姐姐开心的来找我,妈妈叫我跟她去找另一位阿姨.为了避免混乱,后来叫她美娥阿姨,因为她的女儿叫美娥,而另外一个叫妹妹阿姨,其实她是四姨,因为她两个女儿,也是我表妹,小名都叫妹妹.大妹妹小妹妹,重重刻划了我的童年岁月的两个表妹.我跟着姐姐走一小段被太阳晒的烫脚的沙路,穿过一个椰林,椰树高高,有猴子在树上,颈项上梆了一条绳子,长长的一条,另一端被在树下的马来人牵着,猴子在树上找着找着,找到一颗椰子,摇了摇再听听,满意了,立刻抱着它扭转,转啊转啊,转的衔接着椰子和树干的支断了,然后将椰子从树上抛下,`彭’一声的,椰子跳跳跳,然后在地上摇摇头,不动了.一路上都见大大黑黑一块块的牛粪和一堆堆小小粒乌亮的羊粪,小小的心灵充满了新奇的感觉.走过了几间高脚屋,再经过一个浅浅的沙谷,来到了一间板墙高脚屋,远远未到,已听到一片热闹喧哗.

我的到来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姐姐牵我的手在阶梯下,阿姨一张圆圆胖胖的脸,笑眯眯和和气气的,很是和蔼,亲切的叫着我的名,她就是前面所述的美娥阿姨.我第一次被那么多陌生人环绕着,呆呆笨笨的不知所措.在大家的牵引下,我走上了一个大大宽阔的屋廊,屋里屋外一大群的小孩,屋里的窗子有几个小小的头神出,像是从树洞里躜出来的小灵精,亮晶晶的双眸,好奇的望着我笑.我的童年的岁月,这时候才开始多姿多采,热闹丰盈起来.

悠悠似水流年,要到很久以后,听家族的前辈提起,才知道这一回的搬家,是父亲为妈妈做的贴心选择.那时爸爸已经患上了脑癌,自知时日无多,恐妈妈孤单一人面对未来日子,故决定搬到那示,因那里都是亲朋戚友,怕三长两短突然的到来,母亲也有人照应.到现在,我还是一直坚持父亲很爱母亲,让自己活在幻想中,后来的日子怎么不美丽,到底也曾有在真爱的的关照下张大.

生活的锻练,令我习惯了好一段时期见不到父亲也不询问.搬家后好一段日子,父亲突然回来了,但是是被抬回来.父亲被抬进房里.妈妈,开始不在厨房进出,时间都耗在店面,那时的我开始野的像一头狗,疯狂的玩乐,到海边追浪玩泥沙拾贝壳做手工艺品,到河边踩木桥爬上鱼船溜哒,到草苁里打滚采臭臭的花,到树林里追牛赶羊,对自身未来的命运,一片懵懂.年底季侯风吹起, 渔夫不能出海,连绵的倾盆大雨叫来不及流入河里的山水,将美娥阿姨家旁的沙谷浸成了小溪,有时也成了急流,咆哮怒吼,不知死活的一群孩子将身子丢到水里和天灾搏斗玩乐,冒险刺激让生命有了另一种精彩.

父亲养病的日子,我偶尔进去看看,爸爸孤独的躺在那里,见到我小小声的唤着,偶尔,才过去看看他,也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样的情绪.有领悟到世间的憾事已悄悄降临自己身旁吗?有没有,都是一番惆怅.现在想起,想的不是自己当是为什么那么无知,想的是一直疼爱我的父亲,当时是怎么样无奈绝望的心肠.

要悔要恨也不知从那开始.印象最鲜明的是有一天妈妈在整理装饼干的大玻璃罐,一个不小心也不知如何失手将玻璃罐摔到地上,玻璃罐破碎声刺耳凄厉,碎片撒了一地,妈妈跌坐碎片中,按着被割伤的大腿,腥红的血蛇慢慢的爬离妈妈的身体,我吓傻了.一脸镇定的妈妈立刻叫我去叫妹妹阿姨.阿姨来到时,一村的男男女女都到了.

店子关了门,妈妈被送到医院.大人们千吩万咐后,将我和二妹留在家里.房里爸爸一直唤我,轻轻且没有信心般的,有求的意味.我不理会,就和妹妹在房外也不知干什么,听听门外顽皮的马来小孩拍门叫喊调侃的声音,抱着洋娃娃由门缝往外头望着望着.我体内的血冷起来,也是绝情绝意的叫人难以接受.如今真的不敢去想当时爸爸心里的伤,痛,恨.妈妈回来时,大家围绕着她,她一脸平静,一滴眼泪也不流,一声痛也不喊.这一点我承传了她的屈强,一身的刀痕伤疤,也好几次动过死里逃生动的大手术都未流过泪.只是,在心受伤时,泪,才不能歇止.

第一次看到妈妈的泪,是在爸爸去世的那一晚.爸爸突然被人抬去后房,进进出出的人脸色都有点诡异,还见到马来巫师,喃喃的念着经文声,从幽暗的后房传出,有点恐怖阴森.三叔自从爸爸病后常来家中帮忙,他和父亲的感情深厚,不常见的小叔也来了,一反常态,都没对我有什么疼爱的举动,气色都很不好,对我不是恶狠狠的盯着,就是铁青着脸.

而妈妈真正的哭了,从后房出来时,一眼望见无知的我,也没答理我,只是无声的流着泪,她的眼神已经没有幸福的味道,她的美丽已被凄沧哀绝笼罩.我还闹着,闹的很凶,不甘心被人冷落的闹.向来对我疼爱有加的三叔,狠狠的将我从后门赶出去,在黑暗广阔的四周,我一个人对着无垠的苍空,园园的月亮,绝望嚎啕大哭,哭的声音都沙哑了,也不明所以然,只觉得世界都变了.

父亲的葬礼,已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来了一个从未某面的大伯,和突然而来的外婆.还有很多陌生人,都会摸摸我的头.妈妈的哭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悲嚎,而是隐忍着惶恐,一种彷徨不知所措的抽泣.我不肯穿上麻衣,拼命要脱下,三叔差点给我一个大巴掌,妈妈抓住我的手,我哭,她也哭,都哭成一团,一个无知的哭,一个无告的哭.

过了几天,美娥姐拿了一套黑衣群给我,装的很高兴的对我说:来,姐姐给你车了新衣,你快点穿.妈妈也哄着我,笑中带点惆怅.我不经哄,到底还是穿上了,后来脱下,但无形的黑衣还是笼罩着我一生.后来的遭遇,都复杂的叫我现在也摸不着头脑.最影响我这一身的,应该是外婆的出现.外婆在爸爸的丧事后,也在我们家住了好一段日子,而她和妈妈的故事,是另一个章回.

婆婆是一个原住民妇女,外表就是典型的orang asli,黑瘦精干, 割胶为生.长期的劳动,练的一身硬朗,住在彭亨洲一个叫雅姆的山镇.去找她时,老老旧旧的巴士爬在那弯弯的山路,上山时气喘连连,下山时踩得刹车皮吱吱响,拐到山边不小心往山谷下望,魂都几乎吓散了.婆婆爱喝酒,而且是很疯狂的那一种,喝了不醉,带她去狂百货公司买酒送她,她也挺识货,手指笃定的一指,选的都是上好的法国酒.也幸好是补酒,破小财哄的她大大的开心,算也值得.婆婆也爱吃,吃的五花八门,带她来到大都门,到街边叫几道特别的菜肴,老人家吃的满嘴是油,口里还咀嚼着,筷子就迫不及待的伸出去夹菜,一点也不顾仪态.

妈妈是婆婆的第五个女儿,公公跟婆婆离异后,就独自在云冰经营一间杂货店.听说中的公公都不是怎么好的一个人,在中国本有妻儿,落脚南洋后,另娶生了三个女儿,名为四妹五妹六妹.公公生性吝啬,杂货店需要人手,但就是舍不的出钱请人.有家伙给他出点子,说你两个女儿都长大了,就把她们带出来看店,又不用出钱.

于是妈妈跟四姨被两个人分头拐带,四姨半路被人发觉,结果安然送回婆婆身边,在浓浓的母爱下如珠如宝般长大,后来嫁了开咖啡店海南人姨丈,从此相夫教子,也堪称刻苦耐劳,但生活幸福美满.
妈妈到公公身边时应该还不到六岁,荒凉寂寞孤单的岁月怎么样将她辗过了我不懂,读到小学三年纪就不准再继续下去,开始了她一辈子守候杂货店的日子.妈妈聪明,自修多字和珠算,握起笔来可比我们还端正.我开始学珠算时,妈妈托人到新加坡给我买了个小算盘,当我帮她守柜台,五分一角的帮忙售卖香烟火柴时,趁空挡练习珠算,妈妈偶尔走来,陪我背珠算口诀.当领悟到我某方面的聪慧时,妈妈是十分愿意配合和栽培的.唯一令她不满的就是我对文字的过度喜爱,可以扫地时拾起一张旧报纸就蹲在那里看,连地也不扫.煮饭时可以为了看书而把饭烧焦,也为了看书可以对她喊破喉咙的叫唤充耳不闻.

不知妈妈和爸爸是否谈过恋爱,但听说公公择婿条件是他必需<嫁>进我们家,可以帮他打理杂货店.我想妈妈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应该是在爸爸身旁的日子,虽然在骂我时,偶尔会有那么一句:死邋遢肮脏样就跟你爸爸一样.

到我大的可以让妈妈和我聊心事时,有一回,我突然问她:你有梦见过爸爸吗?

踩着裁缝机的她闲闲的说:有啊!

我立刻问:几时?怎么样的情景.

就是这样啊,他来看我,我们一起吃饭,然后面对面坐着,也没有说一句话.然后就醒了.

醒了?我有点意犹未尽,怅怅然.应该不是这样,应该还有缠绵无限.我痴痴的认为,爸爸对妈妈的爱,到闭上双眼时还是依依的.

2007年9月8日星期六

梅子酒

从台湾带回来的酒,爱上那包装,盒子是绿色的,写上<春耕>两字,无限遐思,想是应该是很典雅的一种酒,买时没多考虑,那种果断不是我平日的作风。

初尝时是温喝的,不对味,第二次是喝冷的,那清甜的凉意从喉咙直灌下肠,心中一喜:这是寻觅良久的味道。

红酒涩,啤酒苦,廊酒太舔,色酒的宿醉太难受。

这酒酸中带甜,真好。

2007年9月7日星期五

旅店小惊魂

这次去台湾是匆匆的,临行前的一个晚上睡不着,结果第二天头昏脑胀的上机,在机上半梦半醒,同事刻意为我安排好位子看夕阳,但被划位的调到前面,我也忘了要看夕阳的本意。心想来日方长,这样的想法,其实错过了很多人很多事,最记得某个上身的神仙(?)说:苏州过后没船搭,呵呵呵!意思就是你不要这个男人以后就没啦!

到今天第三者施然而来我还是不紧张。也许不觉中,我真的错过了一些东西,若缺憾已成,我也不心疼。不心疼啦!我想我是拥有很多他人穷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

被同事夫妻两送到旅店,还问我要不要去唱两首,哦!我悃的不成人形,洗好澡就倒到床上昏睡到天亮。

这次去台湾要第一件要说的是关于旅店,像我们这种精打细算的,房间只是睡觉,当然不会挑那种上等的。每次都是挑这间,主要的原因是靠近同事家,接送方便。这次出国的前几天才发觉到现在是农历七月,心中有点遄遄不安,住的那几天有点超敏感,半夜睡觉时,那马桶会突然自己抽水,我跟自己说:镇定!镇定!他做他的我做我的。

同事说那是抽水马达声,我选择相信他,将来要独自住旅店的日子还多着呢!

2007年9月5日星期三

心血来潮聚一聚

今天的午餐有脱离了心情很久的自在。

在中华大会堂后的紫藤。把Elaine和Lam叫来,顺便也唤了妹妹,她在附近的公司,大家兴致都很高。我第一个到达,然后妹妹,接下来是冲进来的Elaine,都兴高采烈的,坐下她就问妹妹:最近很多东西做?

都已是好久的岁月,做地产经纪的日子,那时到达了人生的最高峰时,结果是分道扬镳的时候。那时的精彩,想起还会眉飞色舞。然后进入了目前的行业,将地产交给妹妹,Elaine还是一样如她所说:激激吓又一单,激激吓又一单。

还做什么?你坐着收租就可以过日子了。我总是这样调侃她,常受不了她那得意忘形的样子,和我合作一个project赚了一笔后,有了一大笔现金,买了几间屋子收租,常常口气大的叫人受不了。

不过也要佩服她,能将赚来的钱安排妥当,不像我,一头载进了目前的行业,差点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只好慢慢还,也幸好,生意上了轨道,苦将尽但甘来的日子还远的看不到影子。

妹妹做产业并未受到什么大考验,一来我已经将基础打好,业主名单已整理齐全关系也打好,有问题时还可以用我的小名吓一吓人,二来小姐她聪明伶俐,三两下子把我的功夫偷去一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精打细算,沾她小便宜还可以,只要将来有大便宜给她,不然免谈,没我那么好商量。加上她学历高,也曾在金融界骗过几口饭,接管我的事业,绰绰有余,好象吃kacang一样,喜欢就出国旅游将事情丢给我,做的我七孔冒烟。

后来要去玩也会思量是不是时候,然后嬉皮笑脸的向我请假。

她应该过的很逍遥的,快乐不快乐就不知道了。

说快乐,还是最后才摇着来的Lam,相夫教子,百忍成金,忍出一个美满家庭。和她及Elaine认识了二十多年,啊!要说起这二十年的情谊,文字好象都不够用。

两个小时的午餐,过的很快,谈天谈地,没谈到将来。我们的将来?好象也没有多少日子。管他呢!当下过的好就算了。

2007年9月3日星期一

归来兮!

带了一身的累,和两大袋的布,出关时还怕被海关为难,结果顺顺利利。上次出关时买了一支法国廊酒,同行的朋友叫我买一支,结果出关时走错关口,被官员为难,最后我宁可放下一支酒也不给税,官员碰到一个泼妇,看我将行李倒了一地,人来人往的道路被我阻挡,只好放我一马。

今回从台湾带回一瓶SAKE,想起上次恐怖的经验,不敢再买多一支廊酒,结果有点后悔。SAKE是要酿樱桃酒而买,连樱桃也一起带回来,大大声的跟人说因为马来西亚买不到,其实是自己懒,逛了JUSCO没买到就放弃。听说PASAR MALAM也有,茨场街也可寻到芳踪,但要特地去买我真的没那个劲。

趁酿就的兴致还没灭,买回来看看能不能沾到一点风雅。

有关在台湾的点点滴滴,容后再禀。